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遗产保护极简史

高更《我们从哪里来?我们是谁?我们到哪里去?》

来源:网络,https://mbd.baidu.com/newspage/data/dtlandingsuper?nid=dt_4486731938839353332


历史长河奔腾不息,人类文明在其中留下无数瑰丽篇章。一些物质与精神的结晶历经岁月洗礼,幸存下来,成为今人探寻、缅怀的珍宝。我们将其冠以“遗产”之名,视其为传承文明、价值观念和审美情趣的载体。



18世纪末,工业革命的巨响宣告一个崭新时代的来临。随之而来的不仅有科技的进步、生活的巨变,更有人与历史关系的深刻演变。昔日亲密无间的连接仿佛被现代性之手无情割裂,旧日辉煌恍如远山,在时代烟云中时隐时现。

现代人凝视前人的创造,虽有了理性客观的距离,却也滋生出难以名状的失落与怅惘。正是怀古之幽情与现代性焦虑交织,才催生了遗产保护的诉求。19世纪的遗产实践往往笼罩在浪漫主义和民族主义的氛围之中。人们向往遥远的过去,渴望寻根溯源,掀起一股“复古”风潮。希腊式立面、罗马式穹顶、哥特式尖肋……各式历史元素被奉为圭臬,仿佛只要重现昔日风华,就能抚平现世创伤。然而,正如英国思想家拉斯金敏锐指出的那样,任何起死回生之举终究是徒劳无功。历史从来不是简单的循环往复,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独特的精神图景。传统工匠的技艺虽仍在传承,却已随着工业革命渐行渐远,失去了昔日倾注心血的意趣。所谓“复原”不过是虚幻的想象,有违遗产保护的初衷。

勒-杜克关于卡尔卡松城堡修复的画作

(来源:网络,https://mp.weixin.qq.com/s?__biz=MzA3NjQzNTAyNw==&mid=2651131818&idx=1&sn=ee9b2f2abe4f612de57952110fe60ef9&chksm=8490f496b3e77d806f87e4f9c780d623f5241bb876e9d654554e263dd0e1d403cbccde05946f#rd



20世纪人文科学的蓬勃兴起,为遗产保护开辟了新的视野。考古学、人类学、民族学等学科的发展,极大地拓展了人们审视文化遗产的维度。遗产的范畴日益丰富,从精致的艺术珍品到质朴的民间器物,从雄伟的宫殿陵寝到寻常的街头民居……我们重新发现司空见惯的事物中蕴含的深邃意蕴,认识到遗产与记忆、认同等概念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。遗产及其所依存的环境犹如不可再生的资源,需要我们倾注心力去呵护。

与此同时,衡量遗产价值的尺度也变得更加多元。岁月留下的印记不再被视为需要抹去的瑕疵,反而成为一种珍贵的积淀,让遗产更显厚重。评判一件文物,不仅要看其形制之精美、结构之精巧,更要看它经年累月形成的风貌、它与周遭环境的关系,以及它在群体记忆中的地位。

在动态变化的时代语境中,遗产保护也面临新的挑战。一方面,我们需要对历史遗存本体进行精心呵护,延续其物质生命;另一方面,我们也要赋予遗产新的时代内涵,让它与当下社会形成良性互动。这就要求我们审慎地在传统与现代之间寻求平衡。

现代遗产保护理念由此应运而生。整体保护、真实性、最小干预等原则,无不体现了人们价值取向的变迁。相比19世纪激进的“复原”,遗产保护日益被视为一个渐进的过程。通过科学分析和诊断,我们要最大限度地保存历史信息,在延续遗产生命的同时,也给后人留下诠释的空间。面对遗产,我们不再高高在上,而是要虚怀若谷地聆听它的故事;我们不能简单地扮演支持者或反对者,而要沉浸其中去领悟它的本质;我们不能拘泥于局部,而要放眼全局,在时空交错的坐标中探寻它的意义。

事实上,遗产的内涵本就是多元的,外延也是开放的。它既包括恢宏壮阔的标志性建筑、自然奇观,也涵盖了质朴的乡土景观、市井烟火。不同时期、不同群体赋予遗产以不同意义,使其跨越时空,延续生命。正如一件文物,其价值不仅蕴藏在精美的造型、精巧的结构中,更体现在其所凝结的时代印记、所串联的集体记忆中。可以说,遗产的本质,不限于其物质载体,而是寄寓于人们的精神世界。

基于对遗产多元内涵的认识,我们更应将遗产保护视为一种文化自觉,一种重建人类精神家园的责任担当。面对时代割裂带来的创伤,我们需要以文化自信去修复;面对传统与现代的鸿沟,我们需要以传统智慧去连接。这一过程既需要科学理性作为指引,也离不开人文关怀的温度。只有在传统与现代的持续对话中,我们才能赋予遗产新的生命力,使其在当下焕发蓬勃的活力。

具体而言,遗产保护实践要在多重维度中寻求平衡。既要守护历史遗存的本真,又要考虑当代社会的现实需求;既要专注某一历史时期,也要关照历时性的连续;既要呵护遗产单体本身,也要统筹兼顾周边环境……唯其如此,遗产才能真正融入生活,化为滋养心灵的文化养分,而不只是被凝固在过去的标本中。

纵观遗产保护事业的发展历程,传统与现代、保护与利用、历史与未来等诸多矛盾始终交织其中。在这些矛盾的张力之间寻求动态平衡,正是遗产保护的重要课题。如果说19世纪遗产实践的主基调是浪漫化的想象,那么进入20世纪,遗产保护日益走向理性和科学。但这绝不意味着遗产保护可以脱离人文关怀。从单体复原到整体性呵护,从精英视角到多元包容,遗产实践在不断突破桎梏的同时,也在寻求更高层次的统一。


鼓浪屿东南部片区鸟瞰(来源:申遗文本)



进入21世纪,人类对自身文明遗产的认知再次被拓展。非物质文化遗产走入大众视野,口耳相传的民俗技艺、代代相袭的节庆仪式,无不彰显着文化传承的活力。工业遗产、文化景观等新型遗产类型也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。无独有偶,2011年,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通过了《关于城市历史景观的建议书》,提出要用整体性、动态性的视角看待城市遗产。这预示着,在经历了从单一到多元、从孤立到融合的认知升级后,遗产保护已经进入全新的境界。

遗产保护事业肩负重建人类精神家园的崇高使命。在守护文明成果之外,也包含着人们重新思考人与自然、人与历史、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美好愿景。新时期遗产保护要跳出单一学科的视野,以更加综合、更加开放的格局去面对复杂多变的世界。科学与人文两翼齐飞,理性与感性交相辉映,方能为遗产保护事业插上腾飞的翅膀。


普洱景迈山古茶林文化景观(来源:新华网)

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,每一个时代都在书写自己的故事。传统与现代从来就不是泾渭分明的二元对立,而是相互交融、彼此激荡的。作为一种文明的存续方式,遗产保护理应以辩证的眼光看待两者关系。以包容的胸怀看待多元,以发展的眼光看待变迁,在继承中创新,在变化中坚守,让传统在现代的土壤中生根发芽,让现代在传统的底蕴中厚积薄发。

守护遗产,就是守护我们的文化根脉,守护我们的精神家园。让我们以敬畏之心对待历史,以开放之心拥抱未来,在“遗产”与“传承”的永恒命题中,用智慧和汗水谱写新的华章!